艺术观点
艺术观点
艺术视频

98岁委内瑞拉裔艺术家露西亚·乌尔塔多的艺术人生

发布时间:2019-02-21

露西亚·乌尔塔多,摄影:Laura Joliet

98岁,这位先锋艺术家迎来首个回顾展,一系列个展将让我们得以领略,委内瑞拉裔艺术家露西亚·乌尔塔多的艺术人生。

“年纪越大,我越想告诉你我有多大年纪”,98岁的艺术家露西亚·乌尔塔多(Luchita Hurtado)指着她在洛杉矶工作室中的画作说。“我在炫耀。有时我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矫枉过正。”

在十月的一个晴朗无云的下午,我在艺术家位于圣莫尼卡(Santa Monica)的家庭工作室见到了98岁的露西亚·乌尔塔多,她的家是一座沙黄色的三层楼建筑,20分钟便可步行至太平洋。房子里,她绚丽多彩的画作——画面上无性别的人物渐变成树——将仅有145平方英尺 13.4平方米)的工作室墙面映衬得熠熠生辉,墙面上还穿插挂着一些枯树叶和一只装裱起来的稀有蝴蝶。她递给我一碗皱巴巴的红枣,随后就坐进了充斥着各式摆设的客厅正中一把带有衬垫的扶手椅,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她为我讲述了自己乘坐两座飞机在圣罗伦索特诺奇提特兰(San Lorenzo Tenochtitlán)上空搜寻奥尔梅克(Olmec)文明的巨大雕刻头像;赶在1963年对公众永久关闭前,在法国南部的拉斯科洞窟(Lascaux Cave)内露营;作曼·雷(Man Ray)摄影的模特,又与弗里达·卡洛(Frida Kahlo)、野口勇(Isamu Noguchi)和利奥诺拉·卡林顿(Leonora Carrington)成为好友。

2018年夏天,在哈默美术馆(Hammer Museum)的双年展「洛杉矶制造2018」(Made in L.A. 2018)上,乌尔塔多蕴含宇宙主题与几何抽象的华丽画作吸引了众多参观者。迄今为止,乌尔塔多仅零星地举办过一些展览,且几乎均为群展,其近期的声名鹊起令人激动不已——但其出名之晚也着实让人愤懑不平。一月底,豪瑟沃斯动用了纽约上东区整整三层的画廊空间展出艺术家创作于194050年代饱含情感的具象绘画;五月,伦敦的蛇形赛克勒画廊(Serpentine Sackler Gallery)将以个展回顾她横贯70载的创作生涯;2020年,艺术家百岁之际,乌尔塔多的首个国际回顾展将在墨西哥城的塔马约当代艺术博物馆(Museo Tamayo)举办,之后展览将巡回至美国的多家艺术机构。


98岁的委内瑞拉裔艺术家露西亚·乌尔塔多的作品将于2019年进行两场个展,并将于明年在墨西哥城的塔马约当代艺术博物馆(Museo Tamayo)展出。2020年在塔马约当代艺术博物馆举办的展览正值艺术家百岁之际,也将是她的第一个国际回顾展。

位于洛杉矶的仓库存放了艺术家大部分的作品,图中是乌尔塔多创作于1975年的一组24幅油画。放射状的构图是为了吸引蛾子飞向画面的中心。乌尔塔多经常自制颜料,并使用海绵质的画笔,以使得每个笔触“足够牢固”,她说道。在养育四个儿子的同时,她也在为之后的作品创作草图。


在乌尔塔多位于圣莫尼卡的客厅内,摆放了其子马特·穆里坎(Matt Mullican)的抽象画,和老友利奥诺拉·卡林顿(Leonora Carrington)装裱的由曼·雷(Man Ray)于1948年为艺术家拍摄的黑白肖像。摄影:Laura Joliet


艺术家的藏书包罗万象,主题包含纳瓦霍人(Navajo)的织毯、新艺术(Art Nouveau)运动、胡安·米罗(Joan Miró)、外太空以及中国建筑等等。摄影:Laura Joliet


乌尔塔多的咖啡桌上码放着自然物:硕大的松塔,一只固定在树脂中的狼蛛,银杏叶,不同动物的盆腔骨,以及一块来自多佛(Dover)白色峭壁上的石灰岩。摄影:Laura Joliet


乌尔塔多曾用在新墨西哥州陶斯(Taos)的家门外找到的熊骨为她的第三任丈夫、照片中的艺术家李·穆里坎(Lee Mullican)制作过一条项链。“如果李还活着,”她告诉我,“我会非常高兴的,因为我们曾共度过一段人生。”他们有两个儿子,分别是画家马特·穆里坎和电影人约翰·穆里坎(John Mullican)。摄影:Laura Joliet


当乌尔塔多第一次看到1947年从太空拍摄的几张地球图像时,她说,“我成为了一个地球人。我理解了其中的意义:我属于那里,而人们却没有善待它。”与这颗星球至深的连接感始终贯穿她的创作;她在新作品上书写了“空气”、“水”或“世界”(mundo)等单词。她说:“我感觉,自己能够与一棵树感同身受”。摄影:Laura Joliet

在热情洋溢的油画、墨水素描、布料拼贴及带有图案的服饰中,乌尔塔多探索着万事万物之间的相互联系。她完成于1970年代的绘画——起伏有致的身体变形为山峦,裸露的乳头与尖锐的树叶并置,形似腹部曲线的球状果实——象征着作为神圣存在的女性,是自身命运的强大主宰。乌尔塔多同时也在作品中融入了子宫的意象,而这一题材后来直到七十年代晚期才随着女性运动的发展而流行起来。


“生活会改变你”,乌尔塔多说道,这张照片是其子马特·穆里坎于1973年拍下的。“我曾经有过多重人生,但每一天,我都是截然不同的。”这段时期,乌尔塔多和丈夫李·穆里坎把圣莫尼卡机场的巴克机库(Barker Hangar)当成工作室。翌年,洛杉矶的女性大楼(Womans Building)举办了她的第一个个展,展出了她融合英语和西班牙语单词的画作。摄影:Matt Mullican

乌尔塔多1920年出生于委内瑞拉的海滨城市迈克蒂亚(Maiquetía),8岁时移居纽约。在华盛顿·欧文(Washington Irving)女子高中就读时,她开始学习艺术,并逐渐对反法西斯的政治运动产生了强烈兴趣。毕业之后,她于西语报纸《新闻报》(La Prensa)做志愿工作,并在这里遇到了她的第一任丈夫——一位年纪大她一倍的智利记者。在她与幼子被丈夫遗弃后,乌尔塔多开始为百货公司罗德与泰勒(Lord & Taylor)制作富于想象力的装置,并为《Vogue》绘制插图以维持生计——到了晚上,她便拾起水彩和蜡笔,创作原始图腾一般的人体素描。(1946年,26岁的她遇到并嫁给了奥地利裔墨西哥籍画家沃尔夫冈·帕伦(Wolfgang Paalen),并带着两个儿子随他搬去了墨西哥城。)

露西亚的身份一直在流动,这就令她的艺术特别有二十一世纪(的感觉)”,艺术家在伦敦回顾展的策展人汉斯·乌尔里希·奥布里斯特(Hans Ulrich Obrist)说道。“我们必须明确地把她放在历史性前卫的语境之中,因为她是弗里达·卡洛(Frida Kahlo)的同代人,与迭戈·里维拉(Diego Rivera)相识,又嫁给了超现实主义的一位重要人物——沃尔夫冈·帕伦。她本人是精神超现实主义(spiritual surrealism)的重要人物,也与前哥伦布时期艺术有所关联,但我们不能将她限定于此。”乌尔塔多的作品模糊了宏观与微观世界间的界限;她不仅是精神超现实主义的开山鼻祖,同时也引领了环境艺术及女性艺术运动。正如奥布里斯特所言,“在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她游刃于不同的情境之间,并且在每个情境中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乌尔塔多的优雅在于她没有穷其一生去推销自己的作品,而是默默且勤奋地不断产出——在餐桌上、在后院和斗室中,甚至一度在圣莫尼卡峡谷(Santa Monica Canyon)的一间独立工作室里(1951年,她搬到了洛杉矶)。“我始终没有停止绘画、观看和生活,”她告诉我。“这是同一件事,都是在求解生活。”然而在七十年代——当她创作那些开创性的、带有“你”和“子宫”等字眼的织物拼贴时——她曾写信给野口勇,希望他能为自己的第三任丈夫——艺术家李·穆里坎(Lee Mullican)提供专业上的帮助,却在信中只字不提自己的创作。当被问及为何不与艺术家好友们公开谈论自己的作品时,她说道:“我一直对此颇为羞怯。让别人看到我的作品,是一件令我很不自在的事。”她继续说道,“有那么一段时期,女性完全不会展示她们的作品。“

下午晚些时候,我们穿过城市来到洛杉矶西亚当斯(West Adams)附近一座平淡无奇的砖结构仓库——就在这座建筑中,乌尔塔多工作室的总监瑞安·古德(Ryan Good)在4年前偶然发现了近1200件未署日期的作品,大多签着姓名的首字母“LH.”。尽管家人和密友一直清楚乌尔塔多的创作,但大多数人对她那跨媒介的创作方式、独特的视觉语汇和丰富的产出鲜有所知。“我们对整个体量并不清楚,”古德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翻阅着一本相簿。“我之前知道露西亚画过一些画,但去回顾她的整个艺术生涯,完全是另一回事。”他继续说道:“我们知道野口勇和山姆·弗朗西斯(Sam Francis)都有她制作的珠宝,艾格尼丝·马丁(Agnes Martin)有几件露西亚做的衣服,戈登·昂斯洛·福特(Gordon Onslow-Ford)也有一些她做的东西,但她好像从来没有把自己其他的作品给过她认识的那些大艺术家们。”


1960年代早期,乌尔塔多用洋溢的晕染笔法画下了许多神秘晦涩、肌肉线条分明的形象。这张六十年代的无题画将与其他解剖素描一并于5月在蛇形赛克勒画廊(Serpentine)展出。摄影:Jeff McLane,图片:艺术家、 豪瑟沃斯

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展览,乌尔塔多工作室的登记员科尔·鲁特(Cole Root)一直在详查各种照片——自拍像、家庭旅行照、抽象的阴影照片——寻找那些可能售出或送给朋友的画作的踪迹。“我刚来时这里根本没有档案,”鲁特说道,“我们从正常的步速,一下跃迁到了光速。”

建构乌尔塔多的档案的困难之处部分来自于她一生中的频繁迁徙——比如,在纽约和墨西哥城完成的早期作品,绝大部分都已经遗失——很多作品就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有些东西幸存了下来,有些则没有”,乌尔塔多说道,“我早已习惯了失去”。此外,她也只有极少数作品曾被公开展出过。奥布里斯特说:“女性艺术家们此前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我们必须通过出版和展览,系统性地对抗这种遗忘”。而在蛇形赛克勒画廊的展览也将会重点呈现乌尔塔多生命中的“决定性时刻或顿悟”。

“我越来越频繁地想起自己的童年”,乌尔塔多一边对我说道,一边把一个玳瑁梳子插进自己昨天刚剪短的头发里。她和我分享了那些在委内瑞拉的记忆——躲在大如扇子的树叶下,观察螃蟹们沿着沙滩一路疾行,在凉爽的溪流间吞食着芒果。最近,在醒着的时候,她会看到一席粉色的天花板悬在她头顶之上。我不禁想起她在1975年创作的那个系列作品,亮白色的方块镶嵌在令人出神的蓝色、灿黄色和炽红色平面之中——本意是想把蛾子引向一处虚幻的光,但却透露出一种飞升和扩张的感觉。“我已经知道自己将要去往某个地方,”她告诉我,“那里不是死亡,而只是我们跨过的一道坎。我也许无法回来告诉你,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试着回来。如果你忽然看到一席粉色的天花板,那就是我了。”

展览讯息:

露西亚·乌尔塔多:黑暗岁月

Luchita Hurtado: Dark Years

展览时间:2019131日—46

展览地点:豪瑟沃斯纽约69

来源:HauserWirth画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