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桑火尧以其标志性的“方块”和优雅的单色，开拓了现代水墨的新空间。2015年4月11日，在上海玉衡艺术中心展出了桑火尧近年“境象”系列作品，这是继2012年后，第二次在上海举行个展。他通过水墨的笔触和互相叠加与渲染，发挥了传统水墨媒介的薄、轻、通透、空灵与随机性特质，具有明显的“东方精神”，和对现实生活的精神超越。作品看似表现的是一个微观世界，实际表现了桑火尧对历史文化和当代生活的感悟，以及对人类未来生活方式和精神状态的表达与追求。

雅昌艺术网：桑老师，您好。请您先谈一下这次展览的主题“境象”应该如何理解?和您早期的“方块系列”有什么延续吗?

桑火尧：这里的“境象”实际是指向灵魂深处，我们所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东西。2000年前后，我以“方块”的笔墨形式开始了当代水墨探索之路。“境象”系列是在这一基础上做的延伸。以前的文人画都是以“线”为主，讲求“以书入画”，线的表现成为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以达到“书画合一”。然而“线”发展至今已经非常成熟，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们开始进入国际视野，因此在审美的形式语言都要与前人不同，要与时俱进。从2000年到现在，我一直在探索怎样在新的形式中表现自己的内在精神，在表达水墨精神的同时如何呈现新的视觉审美。

雅昌艺术网：所以采用了“方块”这一您标志性的符号，改变传统文人画以“线”传达视觉审美?

桑火尧：我在这方面考虑比较多。我毕业于中国美院。这里基本上都学习宋元绘画。我更倾向研究倪云林、八大山人的艺术，特别喜欢清淡、旷野的文人画。所以在这之前也曾经画过一些新文人画。但从2000年以后，这些文人画就不画了，我想应该进入当代语境。宋元文化已经是传统水墨的高峰，无论我们怎么创作，只要不脱离他们的审美范式其实还是属于延续和继承。但作为艺术家，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探索。

因此我首先从形式上进行改变。但是笔墨改变并不是凭空出现。“方块”实际来自于天圆地方。中国人有很多圆的情节，比如《易经》中思维方式反映了中国人“圆”的审美观念。但是除了“圆”，“方”也在我们生活中随处可见。比如我们的方位、空间通常都是方的。在回到传统水墨中，黄宾虹的艺术中，也常常看不到线，更多是通过块面来表现。

同时，我也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中国的水墨艺术无法走进世界艺术的系统中。我曾经到国外考察，在国外办过一些展览，后来我感觉外国人不是看不懂。事实上对于传统绘画他们是认可的，他们所不认可的是我们当下的水墨艺术。虽然在水墨上有很多创新，但还是在模仿古人，学习古人的绘画。在外国人看来并没有创新，所以他们对这些不屑一顾。我们会经常组织国内大名家到国外办展览，开幕式就是闭幕式。即使是国内很多大家在国际的舞台上也没被认可。

雅昌艺术网：您觉得怎样的水墨艺术才能走进国际舞台，成为一种当代艺术?

桑火尧：你会发现，我们说到中国当代艺术，但并不包含中国当代水墨艺术，这本身就是文化的失败，艺术的失败。从21世纪初到现在，水墨艺术不仅在世界舞台是缺席的，在中国当代艺术里也是缺席的。但是在油画方面，张晓刚、方力钧他们完成了油画从文革到改革开放到21世纪的使命，完成了油画从民族美术到当代的转换。在水墨方面，我们现在所提的“新水墨”是2010年以后才兴起的，从80年代到2000年左右，我们的水墨是把原来扔掉的东西“捡”起来，但还没有进入到自己创造的空间。艺术第一要义是创造，而不是传承。我们要在古人基础上传承，你没有创造性思维，最多是教师身份，而不是艺术家身份。

水墨艺术要成为当代艺术，就必须要有当代观念。这里包括两点。第一是从文化层面考虑。观念上首先要有个人的思想判断和价值观。现在很多国内艺术家缺乏自我文化立场。如何建立我们的文化立场呢?这里并不是一味地继承传统，而是要以传统为思考的基础，要在两千年的文化和历史的积淀中建立我们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第二要建立审美价值。其中笔墨的改变很重要。我始终认为艺术是精英艺术，不能满足大众文化。因此绘画仍然是要有高度。而在建立新的审美价值的时候更需要关注我们的主观世界，从我们的内心深处探寻新的可能。

另外，要走进国际舞台，艺术家所创作的就不能总是成为地域文化和艺术，而是需要更广泛的国际视野。因此我用“方块”这一形式也是一方面源自对文化的思考，另一方面这一方块也是西方艺术中常用的块面，比线更具有张力。

雅昌艺术网：那么在您的艺术中所传达的审美价值、文化价值是什么呢?

桑火尧：我要反映的是灵魂深处的内容。就像主题“境象”。所谓“境”，是一种心境，指内心。它不是抽象，抽象是剥离了人的思考。而我更像是中国画的意象，源自老庄哲学。只有能触发灵魂深处的才是好艺术，所以我想要的是寄托精神。《易经》讲阴阳八卦，它是一种配置。我的绘画中也有色彩阴阳的配置。像红与黑，在传统中国色彩中并没有这种色彩配置，但是我在学习西方色彩后以纯粹色彩消融一切现实再现，用红和黑创造一种新的中国色。

但是从灵魂深处所探寻到的更是一种宇宙价值观。我所追求的是自由无为的状态，正如道家文化，它所追求的纯粹文化是空灵的，向往着宇宙空间的东西，向往着不断上下结合延展的蠕动，这就像一个气场，一个大的阴阳关系，而这大的阴阳关系就是我的内心宇宙世界。所以很多人看到我的作品会感觉很安静，很纯净。

雅昌艺术网：在这十多年的从方块到境像系列的创作，是一种这样的创作道路呢?

桑火尧：在十多年的创作里，我所表现的是当代的。在笔墨上越来越模糊，或者说“像素”越来越低。有时候在笔墨之间还能看到古人的痕迹，创作过《倪云林课题》。我不是故意去表现古人的东西，而是切换一下自己，调整一下内心。山水表现也是多年沉积下来的一种情节。然而现在的创作则虚空的东西多一些，以后会更加越来越“空”，越来越纯粹。

我希望叙述当下的文化，进行当下人的思考。我们中国东方的艺术能够真正走入世界，进入国际，我觉得这个很重要。所以我的改革我的改变其实也是从当下角度来看问题，从当下来探索中国文化将来的可能性在哪里：我们的路能走多远，我们能不能被国际所认可。而且我相信这个时间已经到来，现在正是中国水墨发展的最好时机，也是刚刚起步，但会慢慢上去，在山顶风光一定很好。所以我在坚持，会朝着这个方向，一路探索。

雅昌艺术网：谢谢您接受采访。

来源：雅昌艺术网